序言 大分化时代,中国怎么办
东西方经济趋势大分化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1 年下半年,在出口增速超过 20% 的情况下,中国经济 2021 年的三季度、四季度 GDP 增速下滑到 4.9%、4.0%,在外需连续两年高速扩张的背景下,内需增速下滑成为中国经济循环的重要障碍。除了消费增速持续下滑外,房地产、基建、 民营企业等投资增速的下滑速度更快——内循环为主体的发展新格局受到严峻挑战。
2022 年年初,美国的 CPI(消费者价格指数)高达 7.5%,创下40 年来的新高,德国的 PPI(生产者价格指数)也创下 70 年来的新高;与此同时,中国的 CPI 只有 0.9%,1 不仅通胀处于相对低位,而且面临着需求不足的矛盾。西方通胀、东方通缩,这样的全球经济分化,前所未见。
虽然中国的 CPI 并不高,但是 PPI 却连续几个月处于两位数的历史最高水平,国外通胀向国内传导的压力、上游原材料通胀向下游消费品传导的压力,不仅时刻考验着下游中小企业的承受力,也在考验着中国宏观决策部门:如何利用通胀尚未突破警戒线的时间窗口,持续发力稳增长?
事实上,中国延续了 20 多年的稳增长决策观念和执行机制正迎来新时期的严峻考验。
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突袭而至,美国、欧洲等国家执行以“稳消费”模式为特点的经济救助计划,不仅实施大幅度量化宽松、大幅降息政策,而且重点向中低收入的消费者发钱。以美国为例,在其 5 万亿美元的救助计划中,有 2.93 万亿美元直接进入了美国居民的口袋,平均每人发放现金近 1 万美元,结果美国的消费迅速扩张,到 2021 年第四季度美国 GDP 同比增速高达 7.0%。
中国采取以“稳投资”为主的稳增长模式。2020 年在消费贡献为负、投资拉动经济增长 81% 的情况下,经济录得正增长。然而2021 年下半年开始,这种稳增长模式明显缺乏可持续性的问题开始显现。2021 年全年,消费对中国经济增长贡献超过 65%,而投资的贡献只有 13.7% ;2021 年四季度,中国 GDP 增速下滑到 4.0%,大幅低于同期美国 7.0% 的经济增速,主要原因就是投资的快速下滑,四季度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为负。
2022 年,中国经济增长到底是靠内循环,还是外循环?为了扩大内需,到底是继续坚持以“稳投资”为主的传统模式,还是应该学习以“稳消费”为主的新模式?是传统的财政政策唱主角、货币政策提供配套资金,还是像发达国家那样以货币宽松政策为主,让企业和消费者等市场力量在稳增长中发挥主导作用?
全球增长不平衡的挑战
面临分化的不仅仅是东西方经济走势和决策模式,还有东西方传统经济和新经济的不同社会角色和未来趋势。
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的美国经济增长,从产业上看主要来自电子信息产业、文化娱乐产业、教育知识产业,还有创新药、金融和房地产等高端服务业,而传统制造业和传统服务业占比较少,很多传统产业的就业人口成为过去这些年美国经济增长的旁观者;从区域上看主要是加州、纽约、新泽西、大波士顿地区经济增长较快,很多中西部地区在增长中受到挤压;从增长的参与和受益人口上看,少数人口参与和分享了增长的成果,而美国的中产阶级占总人口的比重,从最高的 70% 降低到现在的 50% 左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美国经济过去 30 多年的增长,是少数行业、少数地区、少数人口的增长。
上述典型的不平衡增长加剧了美国社会的分化和分裂:大量传统产业、相关地区和人口被这种不平衡增长“甩下车”,由此产生并积累了强烈的不满情绪,很多原本可以淡化、隐藏的社会冲突和矛盾不断爆发,放大了种族、文化、政治观点的对立。特朗普虽然曾于2016 年利用这种经济增长的不平衡和社会分化成功当选了美国总统,但他除了利用上述分化捞取选票之外,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种严重不平衡的经济增长现象,反而制造了更严重的社会分裂。
与美国过去 30 多年不平衡增长形成对比的是,中国过去 40 多年的经济增长是有很大普惠性的:不论是东部地区,还是西部地区,经济都取得了巨大的发展成果,如西藏自治区自改革开放以来 GDP增长了 50 多倍;不论是农业、传统制造业、传统服务业,还是互联网、新经济等都在不同阶段得到了快速成长的机会;农民、工人、企业家等各阶层的生活都得到了明显改善。各地区、各行业、各阶层的人都享受到了 40 多年改革开放的成果。
然而,值得警惕的是,在经历了改革开放 40 多年的普惠性增长之后,未来中国经济增长会不会像美国经济那样,呈现出产业、区域、人口收入的不平衡增长?这又会对中国的社会治理提出怎样的挑战?
即使有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中国信息产业仍始终保持两位数的高速增长,各种新经济、新业态在带来新增长的同时,正在对传统业态形成全面碾压和挤出。
除了产业分化之外,中国各产业内部的“头部化”现象也日趋严重,在互联网技术、统一大市场、资本助推等多重背景下,几乎每个行业都催生了几个头部垄断企业,在较短时间内形成了流量、数据、资本、人才等要素的聚集效应,从而对腰部、尾部的企业形成挤压。
与此同时,中国的区域经济差距也在扩大。装配了新经济引擎的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和少数都市圈迅速把那些以传统产业为增长动力的地区甩在后面,中国经济规模前五的省区市 GDP 之和已经是后五名的 17 倍,并且这个差距还将进一步扩大。
…………
虽然过去 40 多年中国经济增长的普惠性要远远大于美国,但如果未来 30 年中国经济也面临类似美国的经济增长大分化,中国的社会公共治理要如何应对?站在这样的视角来看新时期的共同富裕政策,企业家和个人对未来会不会有不同的思考?为了避免与美国类似的经济不平衡增长与分化,中国经济增长模式需要如何转型?
大分化时代的深度转型
处在越来越分化和不确定的世界之中,各国政策、各行各业都在深度转型。
中国的宏观政策从 2012 年开始就越来越重视供给侧的相关改革,比如鼓励创业创新、放松供给约束、减税降费、推动营商环境改革等,并于 2015 年 11 月以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的名义正式提出深化“供给侧改革”,在当年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明确 2016 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任务重点是“三去一补一降”,之后又陆续提出新旧动能转换、深化要素市场化改革、放管服改革等不同阶段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内容。
值得关注的是,2021 年以来美国拜登政府也在启动美国式的现代供给侧经济政策。美国财政部长耶伦说,“现代供给侧经济学”通过增加劳动供给、提高劳动生产率来稳定经济增长,同时兼顾减少不平等和环境破坏,其主要政策包括增加劳动供给、增加教育和基础设施投资以提高劳动生产率、推动全球最低税率等。中美两大经济体的经济政策都开始重视供给侧,这不能不说是 21 世纪全球经济政策转型的一大特点。显然,通过市场化的供给侧改革来释放经济活力、提升经济增长潜力,不仅仅是中国经济和美国经济的需要,也是全球经济转型升级的出路。
面对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所带来的国际分工、国际供应链的深度变化,2020 年年底,中国根据复杂的全球经济形势,提出构建“以内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发展新格局。这对全球经济格局,对不同产业和企业,对不同地区,分别意味着什么?
从产业创新转型的逻辑来看,各种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等新经济的发展速度高于传统产业,这本身既是生产力进步的表现,也是难以逆转的经济客观规律。无视未来的经济不平衡增长规律,不接受传统产业增速必然回落的规律,是不理性的。对于新老更替的经济规律,既不能对抗,也不能消极等待、被动接受,正确的做法是根据新经济发展的规律,加快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那么用什么样的思维和战略来推动企业创新升级,如何既让新供给产业开新花,又让老供给产业发新芽呢?
在那些传统产业主导的地区,继续发展已经产能过剩的传统产业,不但不可能为这些地区提供振兴的机遇,还会让它们在转型的路上背上更重的包袱。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这些地区的经济转型升级问题,必须理解新时期人口、资源、资金、技术的市场化流动规律,观察生产要素价格和边际要素生产率变化的方向,从改善软环境、导入软资源入手,推动产业转型升级,逐步培育本地区的新区位优势和新产业动态比较优势。
当然,在告别农业社会、快速进入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后期阶段,走进以软产业、软价值为主体的新时期,除了关注全球经济大分化、增长不平衡之外,我们还要研究新经济的不确定性、增长普惠性和共同富裕、前所未有的全球通货膨胀、国内日趋严峻的经济增速下行压力、全球能源供给冲击、劳动力成本冲击、逆全球化和贸易保护主义的影响等。
针对上述问题,本书结合最近几年宏观经济、转型理论和新经济等方面的研究,重新整理了笔者对当前全球和中国经济形势的看法,对改革与转型的思考,以及对企业创新升级,尤其是通过研发、设计、品牌、场景、体验、流量等软价值创造引领人们生活方式变革的普遍规律的研究探索,希望这些浅薄研究能够引发读者对中国经济、产业、区域及企业转型创新的战略、方向和方法等更为深刻的思考。
朱长征先生不仅参与了本书部分内容的写作,而且协助我更新和校对了书中的大部分数据。张海冰先生和刘哲女士参与了本书部分章节的研究工作,李明昊、徐治翔等人也分别对本书的部分内容做出了贡献,思萌校对并更新了全书的图表,企业管理出版社的高高团队为本书提出了很多极有价值的建议,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滕泰
2022 年 2 月
心***1 2022-05-20 23:4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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