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言其志也;歌,咏
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
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
——《乐记》
Poetry expresses one's
mind, singing beautifies
one's voice, and dancing
acts one's feature. All the
three are based upon the
heart and finally followed
by instruments.
——杨荫浏译
乐,因时而变。乐器,
追赶着人们的需求,延续着
一个个可大可小的话题。是
否进步?是否发展?是否成
功?即使不做主动评价,也
能在一段时间之后,见证社
会生活的选择。那些留下来
的、那些转瞬即逝的,或因
某些特定原因见诸当下,却
前途未知的器、物、声、型
,自有其存在的意义。
乐器“改”“变”,源于物象
,超越物象,满足社会与人
的需求,追随发展的生态。
20世纪的中国在文化冲击中
,做出了积极响应的选择,
这种民族性的快速反应寄身
于社会和个人,也引出了一
场带着疼痛的消化和修整。
在“中国人从此站起来”的呼
声中,一场自上而下、从政
府到民间、从乐团到乐班、
从院校到工厂、从学术到实
践、从理论到经验,涉及几
乎所有音乐家群体的大规模
改革,从1954年起在中国
大地上全面铺展,让所有呈
现于城市、乡村的中国乐器
,或复古重声,或改弦更张
,或横空出世,总之旧貌新
颜,刷新出一系列中国民族
乐器和一支支交响化的中国
民族管弦乐队。
学习西方,又直面西方
。“标准化”的民族乐器一步
步亮出了20世纪以来的中国
声音,将辉煌壮大的中国声
景展露于国际乐坛。与此同
时,研学中乐、尤擅古琴的
荷兰人高罗佩在《琴道》里
写下他的疑惑:
在本世纪(20世纪)头
十年的动荡岁月里,古琴和
中国其他许多乐器一样,几
乎遭受了相同的厄运:它们
的传统被打破,它们的音乐
被遗忘。但幸运的是,一些
散落在中国各地年长的琴师
们,将他们钟爱的艺术忠实
地保存下来,并且把这门艺
术的奥妙传给了一些弟子。
尽管通晓古琴艺术的学者的
社会地位日渐衰微,尽管中
国年轻的音乐家们完全沉迷
于对西方音乐的研究,但是
他们还是担负起了守护古琴
和古琴音乐的重任。……在
中国,渐渐形成了一个年轻
的音乐家阶层,他们把扎实
的西方音乐学功底与对本民
族音乐深切的关注结合在一
起。……昔日琴人生活的环
境,必定很快就将成为过去
——与之一同消逝的,还有
那么多往日中国人生活中令
人着迷的事物。但是,就古
琴音乐本身而言,它会有一
个光明的未来。……我相信
真正美好的事物将会永垂不
朽;这些事物暂时可能会被
轻视、忽略,或是遭受压制
,但是它们永远不会彻底消
失。
应“变”而改,因“改”而变
。100年在中华民族的音乐
文化发展史上只不过是一段
短暂时光,但是对于民族乐
器改革来说,却是一个改天
换地的时代。中国哲学家孙
向晨(在西方讲中国哲学,
2020)说,如果说西方哲
学传统的第一个概念是存在
(being),是从“不变”的“
本质”去理解世界;那么中
国哲学的第一个概念就是“
易”,从“变易”中去把握天
地之“大道”。在今人看来,
时代风云裹挟之下的“向前
走”,也许不过是“走下去”
。如果走起来的传统叫“进
步”,退几步是否也叫“向前
”?行路难。疾行的道路就
是这样有进有退,时进时退
。简单化、绝对化、单一化
地评判20世纪以来的中国“
乐改”,是不全面的。
留给今天的道路,在脚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