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的名字
《云影天光:潇湘山水之画意与诗情》收录的十篇论文,是我关于“潇湘八景”诗画的研究成果。读者可通过各篇论文附记的宣读或发表情形看出,这十篇文章历经2001—2011年,正好十年。
十年间,并非以一年一篇的规律,有计划按部就班地研究、写作和发表,与这十篇文章同时交叉撰写的,是2011年出版的《游目骋怀:文学与美术的互文与再生》。《游目骋怀》一书,探索的是诗、诗意图和题画诗三者的关系;本书则是主题式“诗意图”,深入研析其孕育、生发,以至传布、流变。
接触“潇湘八景”的画题,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还在读博士时。来自美国的姜斐德(Alfreda Murck)女士,正在准备她的普林斯顿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她研究的课题正是“潇湘八景”。
我很惭愧,虽然自认为热爱中国诗画艺术,研究题画文学,但我没听过什么是“潇湘八景”。姜斐德女士告诉我,“潇湘八景”是“平沙落雁”“远浦归帆”“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烟寺晚钟”以及“渔村落照”。我的直觉是:怎么那么像“西湖十景”。
1990年夏天,我顶着狂风暴雨游览慕名已久的“西湖十景”,兴致高昂。原来,在“西湖十景”之前,就有“潇湘八景”。我和所有后来询问过我的人一样,好奇着“‘潇湘八景’在哪里”。
“‘潇湘八景’在画里。”这个答案,让我既迷惘,又新鲜。姜斐德女士认为,“潇湘八景”的产生,源于中国文人创作的政治隐喻倾向,而且受杜甫的影响很深。我们一起读杜甫诗,我把我的理解说给她听。她则以艺术史研究者的眼光旁征博引,使我视界大开——原来,杜甫诗也可以这样读;原来,不仅于文学,杜甫还有很高的艺术造诣。
当时使我直接受惠的,是我的博士论文《苏轼题画文学研究》。在处理硕士论文《郑板桥题画文学研究》时,我尝试采纳了西方文艺思想和美学理论,获得师长们的赞誉和鼓励。到了写作博士论文,中国文学专业的导师曾永义教授和美术史专业的导师石守谦教授,分别给予我不同的教诲。我私心视姜斐德女士为第三位导师,她的博物馆实务经验,以及“异国者”的旁观立场,在我面对苏轼的时候,隐约起了作用。我向美术史研究方法取经,以“全人”(而非“文豪”)的角度重新认识苏轼,将他的人生阶段与他的艺术体验结合,完成了我的博士论文。
从此,除了文学研究者阐述诗意的做法,我的论文里还关心题画诗的作者究竟看到了什么绘画。即使未必都能还原,我仍然尽力由存世的绘画作品,设想题画诗作者的视觉反应,用图像映照文字,使文字有了观赏的凭据。这样的实验结果,呈现于《观看·叙述·审美:唐宋题画文学论集》一书中。
在《观看·叙述·审美》中,我以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编的《全宋诗》为基础,归纳探讨了北宋的题人像画诗和题仕女画诗。那时《全宋诗》尚未全部出版,仅就北宋部分,已经发现有大量的题山水画诗。如果要依画科来一一论析宋代的题画诗,势必不可遗漏题山水画诗;而庞杂的题山水画诗,又必须经过筛选整理。筛选整理类似的山水画主题,较能观察出脉络与内涵,于是,“潇湘”从“高山流水”中浮现出来。
我拜读了姜女士的博士论文,深受启发,结合个人阅览宋诗的心得,以为“潇湘”山水诗画的研究仍有可续貂之处。2001 年,我由文学意象情境着手,为“潇湘”山水画探源。我的假设是:“潇湘”的名称和地理环境,有其文化淀积的因缘,奠定了其抒情基调。文章在北京市社会科学院的学术研讨会中宣读,颇受肯定。会议结束后,我去了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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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133*****191 2020-11-28 22:03:35
相当不错的好书,值得慢慢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