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问答》:
彼此邹晓亮做梦都想留住自己的工作岗位,他做梦也想不到董震欧做梦都想放弃已工作了半年的岗位。至于冯峻,晚间做的什么梦,常常记不得,睁开双眼一准忘个一千二净。当然也有例外,那是噩梦。二黄是那种从梦中醒来能记一半梦境的人,就是说半截儿记得清清楚楚,另半截儿朦朦胧胧需要使劲儿想,或许能回忆起来,否则只能任之永远消失。比如说,二黄曾有天半夜醒来发现自个一脸泪水,循着梦朝回走,那泪从何而来?终于弄清楚后,把自个感动得又流半天泪。当然还有像冯晓霓这个黄毛丫头,晚上一般不做梦,头沾枕头便入眠,一觉醒来大天亮。自从她上了学,或是从进了幼儿园起,这种神仙日子便没了。
常常正在酣睡中就被妈妈连哄带骗起床,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一万个不乐意,有时哼哼唧唧娇娇地千哭几声。
是啊,如今这社会,能睡到自然醒的有几个人啊?自然人成为社会人,自然属性也只得退居其次。甘蔗没有两头甜,顾此的结果,便是失彼。而如今大白天能睡到十点七分的人,更是微乎其微。我小说中的人物,无一例外是这微乎其微之外的,在那个时刻,都在忙活着各自的事……邹晓亮八点刚过一会儿,半醒半睡的邹晓亮接到总编室电话,一个激灵全身的细胞尽皆苏醒。报社记者虽然工作时间自由,但行政人员是按照国家事业机关的上下班时间考勤,八点钟必须到岗签到。
说这个电话惊了邹晓亮的美梦,也不完全准确。
他哪里还有美梦,本来一夜就没睡好。无根无底的一片叶子似的飘着,今天要决定身落何处,估计是谁也难以睡个安生觉。再说明白一点,今天是决定他在这个试用了三个月的单位最终去留的日子。
邹晓亮手脚并用上衣裤子一起忙活着往身上套,半截上衣在身,便蹦跳着往洗手间跑。再然后,牙刷已塞进口里,嘴角泛着白沫儿,像宠物犬叼根儿瘦骨头……许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
如果知道,肯定不让它朝着不如意的方向发生。可惜时间没法倒回去重来。实际上,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该发生的还要发生,这好像是那个谁谁谁说的。
不过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认这个理。人们是没法预测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正如我们无法预测自己的人生。邹晓亮常常以这句话为自己的未知作结,说这话时,便不像实际上的年轻愣头,故意表现得慢慢的、缓缓的、上了把年纪似的。有点回望的感觉,也有点摆弄思想哲学之类的样子。但是,这次他没有从容,是那种电闪雷鸣十万火急。在路上,他特意查看手机来电显示,接听是八点四分。而八点半,他已出现在总编室主任的办公室。
虽然出门时阳光明媚,这对多数人来说或许预兆着一个舒服的日子,可能一切做起来那么顺手。如今城市被物欲左右,人的轻松和笑脸并不多见,尤其在街头彼此陌生相向而行。笑,对许多人来说,并不意味着快乐、放松和开心,只是一种表情,或者必要的脸谱。邹晓亮认为今天还是与往常有所不同,陌生者那种孤独、冷漠、处处防范的面孔,都被这冬日暖阳改变,甚至中途与一美女擦肩而过,对方还向他努了努红唇。虽不明白那代表的意思。却能觉出那善意的微笑!如此好天气,一切都该朝着有点儿意思的方向发展。虽然心怀忐忑,他坚持自己的预感,结果会好的!他真的努力了,要比同单位其他见习记者努力得多。他明白,除了努力,自己,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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