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越过汹涌澎湃的波涛,在落日西沉处有一座桑佩特拉岛。乍看之下,这座苍翠葱茏的小岛犹如一枚镶嵌在碧海上的热带宝石。那里没有季节流转,只有永远的夏天。但再一细看就会发现,败坏糜烂的桑佩特拉,简直就是一副蝇蛆丛生的烂鱼骨架。这里是奸佞之辈交会的十字路口,外海废物的避难所。海盗、海耗子,以及为非作歹的海渣滓们都在桑佩特拉安营扎寨。这里是一只松貂的地盘,他是无所不能的乌布莱茨大王!
他也被称为迷魂眼,但谁要当面这么叫他,一定甭想活了。他栖身的宫殿建在小岛西南端的绝壁顶上。进港的船只必须向乌布莱茨大王进贡,而那些拒绝在桑佩特拉停泊的船长们,就算是和大王结了梁子。他们的船只,甚至船长的性命,都由不得他们说了算——遵照大王旨意——那都是他麾下部众的猎物。
迷魂眼狡诈奸猾,法力通天。他就像一只伏在巨网中央的蜘蛛,霸占着桑佩特拉。岛上没有树木,可乌布莱茨的院子里却储存了大量木材。只有纳了丰厚贡品的船只,才能得到修船的木料。海上来的歹徒们大可在岛上休养生息,寻欢作乐:港区到处都是酒馆。拱卫乌布莱茨大王的是一支耗子军团,他们握着标志地位显赫的三叉戟,日夜在港口巡逻。然而,大王手下最令人胆寒的,还是被称为蜥军的食肉巨蜥——他们在桑佩特拉栖息已久。只有迷魂眼大王才能施展魔力,用催眠之眼控制这些令人生畏的爬行动物。
海盗船长白鼬康瓦正忧心忡忡地看着海耗子舵手把海虫号驶入桑佩特拉港口。康瓦望见蜥军和戟卫已经在码头上待命了,便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带他去觐见大王。他要是会点念经祷告什么的就好了,他一定会祈祷迷魂眼已经把沧海泪珠这宝贝给忘了。但接着他又想到出海前与乌布莱茨见面的情景,还有那双眼睛。那双诡异的迷魂眼蛊惑他一定要回来。
海虫号顶风缓缓入港。码头边的酒馆里传来唱歌、打闹、纵情享乐的声音。康瓦交出自己的半月弯刀,迈开了脚步,两名蜥军与两名戟卫分列在他左右。其他卫兵登上船,确保船员都在各自岗位上,没得到批准不得上岸。
康瓦被领进大王的正殿,他环顾四周。大殿风格狂野、奢华,装饰着丝绸、大理石,铺着厚重的天鹅绒垫子,垂着丝缎帷幔。墙上的火盆里点着香草,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浓重香气。大王就坐在雪松木雕成的巨型王座里。
康瓦很怕乌布莱茨可又不得不敬重他。这只高大的松貂孔武有力、相貌英俊、毛色光滑。在乳黄色的颈项与耳朵映衬下,从头顶到蓬松的尾巴尖,是一身棕色亮毛。他披着绲了金边的丝质绿袍,腰间系着鲨鱼皮腰带,里面插着一把修长的银刃匕首,匕首柄上镶嵌的蓝宝石熠熠发光。乌布莱茨一向不动声色。一口尖利的白牙从他薄得几乎不存在的唇边微微露出。在带香味的卷须和浅棕色的鼻尖上方,两只漆黑发亮的杏仁眼盯住海盗船长。
一片沉寂。康瓦站着领受乌布莱茨双眼的审视,仿佛里里外外都被他的目光洞穿。乌布莱茨神秘而安静地坐着,用目光盯住海盗船长,直到他被催眠,吐出话来。
“无所不知的大王,您的旨意我已经执行。我们在遥远的北方海岸洗劫了水獭卢獭拉家族的老巢。我们打伏击,杀得他们措手不及,一个都没剩下。他们所有财产都被装上船带回来了。”
乌布莱茨终于开了口,声音小得近乎耳语:“说说你抢了什么,一样都不许落下。”
海盗开始背诵战利品清单:“镶着彩石的大口杯和浅口盘,骨雕尾环和爪环、一条金颈带、一箱紫色小珍珠,还有一个带合页扇贝壳,里面盛有六颗玫瑰色大珍珠。”
大王猛地吸了口气。“沧海泪珠,你拿到了!”
康瓦明显地抖了起来。他瘫倒在大理石地板上,吓得声音都颤了:“大王,它们被偷走了!”
乌布莱茨深深叹了口气,重新跌坐在宝座上,仿佛这个坏消息不出他的意料。“跟我说说怎么丢的。”
两名蜥军抬着从康瓦的海虫号上搬下来的一担战利品走进了大殿。乌布莱茨点头,示意他们把东西放在他面前。
海盗断断续续地接着说: “我们血洗卢獭拉家族后的两个月,我都下令沿着海岸向南航行。因为我知道南边有个叫苔花林的地方,那附近的海滩上有淡水河。我们在那里下锚,补给了淡水。正当海虫号一切就绪,准备重新起航的时候,我手下的两个黄鼠狼船员,朝天鼻和灰呆子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玫瑰色珍珠和扇贝——肯定是他们偷了宝贝跳下船了。我下令追击,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只留下三个船员守船。我们找了三四天,才找到受伤的朝天鼻。原来他们分赃时吵了起来,灰呆子给了他几刀。我们搜了朝天鼻的身——珍珠不在他身上。他临死前说,灰呆子的脑壳也给他伤得不轻。